From: 蘇小歡(白袍) <whiterobesu@gmail.com>
Date: 2011/1/9
Subject: 人本才是生命之本;生命,才是大地之本……明日週一,請無肉
To: hanglee@gmail.com
各位朋友:
早期開車經過烏來山區,偶驚見原住民小孩赤裸戲水,常啞然失笑,在現代社會,難以明言心中是何感受。
種籽學苑期末是不對學生打分數和排名次的,只做評量。
每學期最後一週,叫評量週,老師專心完成評量,課程須結束,學生卻仍照常到校,此時就須志工家長認養時段,到校帶學生做各種活動。
我只認養過一天。
那一天,真舒服。學校就連著河,我大半時間,陪學生泡在一、兩公尺深的水裏。南勢溪該河段,有急流有靜潭,通常急流處,反而是河床浮高,水很淺。
(羨慕嗎?常是半天體營)
小孩開始爬到岸旁巨岩,從低處跳起,慢慢加高,水域底部確實檢查過,跳下去其實也不會有什麼危險。
種籽不少大小孩,比方四年級男生,仍然是赤身裸體游泳,泡在水中也就算了,他們一個個竟還不時從激流中爬上水中巨石。這下我除了啞然失笑外,實在頭有點大了,演員李立群的小孩,就是其中一個,有一次當他爬到一半,我忍不住了,叫:「元○,小心你下體的寶貝啊,擦到受傷會很痛的!」他老練地爬,頭回也不回,答:「不會啊!」
(跳嘍)
之前我和家人,始終不明白,我的大孩子為什麼常放學後,球鞋可以倒出一堆沙子,現在可知道了!也明白,為什麼在冬天十七度時,他仍不在乎地穿短袖短褲上學。
我可說從不在他們上課時到學校去。那次志工經驗,我才見識到「兒子上學時泡在水中的時間可能比在陸地上長」,但兒子有幾年從不帶游泳褲出門,怎麼辦到的?
他是不太情願講啦,但拼湊問出的結果,不外是:大家都光屁股下去,上來用陽光晒一晒;或者,穿內褲下去,上來時穿上外褲,內褲則披在石上晒一晒;或者,內褲那也不用晒了,游完脫下扭一扭水就拿著,再只穿外褲到處跑;而最後一招,是游完內褲甚至脫都不用脫、扭都不用扭,直接套上外褲走回教室。
我聽得差點昏倒,也才明白,他回家後除了球鞋一堆沙子之外,為什麼內褲上也常一大把黑沙子了。
至於,若女生,尤其大女生在旁,會不會不方便?怎麼辦?
他的答案是:「沒有答案」。
我二兒子進種籽後,奇怪的事,和哥哥不同。
儘管學校常有愛心媽媽輪值到校現煮中餐,收費便宜,菜單早早公佈讓學生期待,當然,也有素食,但我們小兒子都只喜吃家裏的便當。
最初發生的現象,是他便當盒是有帶回,但吃飯的調羹(湯匙)不見了;後來是調羹、便當盒帶回,但便當蓋不見了!最後,更誇張,是調羹、便當蓋帶回,便當盒底呢?不見了!
而且,他是年級愈往上升,掉得愈離譜。
後來,我參加某一次期末晚會,此時他已在校當老油條,朋友越交越多,同黨越結越夥,父母到校,他根本沒放在心上,很獨立地照樣和朋友們追來逐去!
(右圖:有騎車、跑、站,請注意:還有人坐著)
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掉調羹掉飯盒蓋了!因為他和同黨們,中午會一起到A地,比方一棵大樹下,吃飯,邊吃邊拿著便當和調羹到別處玩,便當蓋當然就掉在A地,玩到B地,可能是大樹屋,碰到別夥在玩更有趣的事,就便當盒和調羹放地上,留下來參一咖,玩一玩又轉陣地追來趕去到C地D地EFG地……當然,偏巧這時上課鐘一響,他老兄急著上課,之後急著上校車回家……就算有心要找,可能人已在G地,東西卻已不知在ABCDE何處,又從何找起?
他的衣服也是。常常早上去是這樣,回家時,可能是中衣沒帶回,也可能是外衣沒帶回。大概從班教室脫外衣出門追逐,熱了便脫中衣掛在樹上,然後跑回班教室,到放學時,只記得穿外衣回家。
所幸,學校不大,學期末大清算,老師、義工媽媽,會從各角落找出一大堆遺失物,特別是衣服,供小孩在放寒、暑假前,辨認拿回家。辨認為期一週,過了,任學校處置啦。
這所學校雖然像天堂,但它決不是一個「玩樂」的地方,它是一個真正學習的場所。
但辦這樣的學校,存在著三個苦澀面。
(左圖:期末晚會)
第一,得不到外界的認同。一位師大某教授單獨和我見面時,曾大罵這樣的學校,是在「降低國力」。該教授是某科教師聯盟的創會會長。
第二,得不到內部的認同。種籽分裂過很多次,其中一次我出面干涉。家長們每隔一段時間,便會質疑這樣的教學方式,到底是不是「國王的新衣」?──只是它的超高理想標舉得過分崇高,高到大家不敢出聲反駁而已?
第三,它在財務上孤軍奮鬥──為了維持運轉,費用全由家長自己負擔,學生人數很少,平均下來成了高學費學校。這是創辦人雅卿心中最大的痛。公民繳稅,而受教權何在?她是厚道的人,不然大概要痛罵兩個政黨都無能。
我的小孩幾乎是一前一後進種籽,我總共和種籽「共患難」十二年以上,這些事我都知道一點。
當然,這些事正反面,都可以理性討論
不過,種籽已十八年,畢業生高中考前三、大學上臺大第一志願、到國外名校讀學位的……太多了。
過去我不少文化界朋友曾批評「雅卿(或種籽)得到社會的資源已太多」,真令我感嘆「夫復何言!」我都儘量解釋,我也真的替雅卿不平。我常說十個男士,不,二十個,也抵不過她一個女士。當初創校,她吃多少苦啊!換了別人,十個二十個,早就陣亡或放棄了!
這個世界本來就很顛倒。信寫得太長,我暫打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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